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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抱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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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目前的工業水平,大型沼氣池是別想了。管平波研究乃是家用沼氣池。囿於成本與工藝,考慮到使用火的地區,沼氣池必須與豬圈廁所結合,修建在廚房的附近。沼氣池的原理不覆雜,但設計以及實驗相關的材料,就費了不少功夫。

研究沼氣,少不得與人畜糞便打交道。尤其是管平波早忘了豬與人的排洩物的比例。炎炎夏日,那氣味醉人的銷魂。工地上塵土飛揚、臟亂不堪。除了日日要幫著工程修建的戰兵,諸如紡織與保育院都還在山下江邊的原營地裏。上山來匯報工作的張四妹見泥球一般的管平波,嘆口氣道:“營長又是何苦,自家想好章程,交給旁人做便是。”

“叫他們做,我光解釋就得幾個月的功夫!”管平波如是解釋。沒有科學體系的積累,他們聽的懂壓力麽?又道,“我帶著人做快,趕上搬新家,你們就知道好處了。”

張四妹道:“你平素最愛幹凈的……”

管平波哭笑不得:“愛幹凈與幹活有什麽關系?幹什麽活不臟?愛幹凈是勤洗澡,不是做懶漢。”說畢,管平波笑著趕人:“你先去我屋裏坐坐,這裏臟的很,回頭你還要抱孩子,過了點什麽可不是玩的。”

張四妹日常極為忙碌,還是頭一回上山來。只得跟著個戰兵,走到管平波暫住之所休息。管平波此人生活不甚講究,能有舒服的最好,沒有便算了。但張四妹站在樹下,看著樹枝上的“住所”也是目瞪口呆。營長你也太隨便了吧!?正經蓋個臨時的房子到底有多難!?

樹下圍著一圈木板,權當條凳使用,想來是平日裏回事的人等待之所。張四妹不好爬上上頭去,便坐在了樹下等待。坐了一小會兒,蚊子尋著人味,源源不斷的湧來。不得已,從包袱裏翻出把折扇,不住的扇著風,手都扇的酸了,管平波才出現在眼前。

一身灰的管平波先擺擺手,鉆進了樹下一個茅棚裏。茅棚圍的嚴嚴實實,只能聽到嘩嘩水聲。約一刻鐘後,管平波頂著濕漉漉的頭發,一身清爽的走了出來。原來是個浴室!而後,張四妹就見管平波抓住軟梯,三五下的竄上了樹,坐在樹幹上朝張四妹招手:“上來吧!”

張四妹跟著爬上,鉆進了管平波的“居所”。樹枝間搭了木地板,周圍用木條環繞,像個巨大的鳥籠。沿著木條,嚴嚴實實的釘著苧麻制作的紗窗。清風滑過樹葉,沙沙作響。絲絲涼意從蚊帳的縫隙中吹入,竟是十分舒爽。管平波笑道:“此處乃風口,夜裏極涼快,不蓋被子還得著涼。天色不早,你走回去不便,今晚跟著我睡吧。”

張四妹哭笑不得:“虧你想的出來。”

管平波道:“有什麽法子?我在飛水結仇頗多,營地沒修好,少不得有人混進來。不住在樹頂上,挺危險的。”

張四妹不由問道:“親衛們呢?”

管平波指了指下方站著的幾個人道:“辛苦他們了,圍著樹搭帳篷。不過工程進度不錯,再過兩個月就差不多能入住了。機械組流水線,一氣生產了一百臺腳踏縫紉機,不日就要搬入紡織廠。你那頭女工招募的怎樣了?”

張四妹道:“你只要女孩子,不要婦人,有些難招。十幾歲的女孩可以說親收彩禮了,一般人家都不大願意放出來做工。”

管平波道:“從權,招不到買也使得。我不想要跟夫家夾雜不清的女工。入了老虎營,便是做紡織,亦是女兵,要講規矩要訓練。萬一有戰事,不圖她們能上戰場,好歹有逃跑的力氣。山下的營地修的結實,也別浪費了。兔子留些在那處,亦配套紡織廠。待山上的軍用紡織廠辦起來了,我們就在山下搞民用紡織廠。賺些銀錢補貼補貼。”

張四妹道:“麻布不大好賣,若能有棉紡織廠就好了。”

管平波笑道:“不著急,等我們站住了腳,只管問農民收棉花,棉紡織廠就起來了。如今戰兵穿的都是麻布,到底不如棉布舒適保暖。將來慢慢的,總歸都有的。”

張四妹點頭道:“近來我亦仔細想過,能賺錢的營生並不多。往日在家時,也只是紡紗織布,賺點零花。有些年份棉花產量高,布價一壓,氣的七竅生煙,當真是含著淚賣布。我們家條件在城裏算好的,更窮的更尋不著營生。”

管平波笑笑沒說話,農業時代的商品只有有限的幾種,小農經濟下,便是能生產,銷量也是問題。唯一有保障,產多少賣多少的,大抵只有絲綢與瓷器了。商品是一個系統工程,她現在是不敢想的。且先把棉麻布的成衣市場霸占了再說。

閑話了兩句,張四妹開始匯報工作:“保育院又收了二十幾個孩子,其中有三個男孩。沒幾日傳了出去,就有人來打探,是城中開糧油鋪子家的想抱養。我查了一回,家中條件尚可,因無生育,故想抱養,便給他們了。接著另兩個男孩也被人領走。女孩子依舊無人問津,只好養著吧。”

女嬰在後世的農村還不大值錢,福利院大把健康的女孩沒人要,倒有大把男孩被拐走,現在才到哪兒?管平波不以為意,養上十幾年長大了,放去各處小學做老師,亦是極好的人選。橫豎養的起,就怕養不活,遂問:“養的山羊產奶供的上麽?”

張四妹搖頭:“孩子太多了,只好山羊奶伴著米糊糊。你上回使人告訴我畫的統計曲線畫出來了,死亡率有降低。然則不知是不是天暖的緣故。冬天那一批,著實是抱來的路上凍的狠了。”

這是沒法子的事,管平波看的挺開,笑問:“大些的孩子們呢?”

張四妹道:“康大姐她們做活勤快,只太累了,識字顧不上。連最小的袁三姐都要幫著看孩子。我看營地規劃有學堂,只怕便是蓋好了,也沒空上學。”

管平波道:“無妨,人員充足了她們就可上學了。梁州那處,多的是無路可去的婦人,到時候一並帶來看孩子便是。大些的女孩子盡可能騰出時間讓他們學習,你瞧見了,如今識字的人這麽少,一點都不好使。”

張四妹應了。又回報了些保育院的瑣事,並替養兔場的王小四做了報告,天色漸漸黑沈,才收住話頭。

被梅州折騰過,譚元洲覺得梁州怎麽看怎麽順眼,連當地豪強都慫的可愛。就在飛水的營地即將完工時,譚元洲也吞下了梁州全境。高額的賦稅下,地主的負擔也不少,五成的地租算極厚道,但一樣會把農民壓死在土地上。這一土改,地主固然心生不滿,但廣大人民群眾絕大多數時候是喜聞樂見的。轟轟烈烈的大建設在梁州的角角落落遍地開花。一個個帶著圍墻的鄔堡成形,有效的抵禦著野豬對田地的襲擊。亂世一大奇景,便是農民沒地種,荒地沒人種。圍墻一圈,又得了開荒五年不用繳納任何地租的承諾,梁州的失業農民漸漸聚攏在了村子裏。

華夏的子民,對土地的感情之深,早已融入了骨髓。但凡有地可種,多數就在土地上耕耘到死了。石竹土改的最早,隔壁幾縣早眼熱不行。多少人一輩子夢寐以求的,就是有一塊可以耕耘的土地。沒有產權,卻有一口氣十年的契約;三成的地租,比自耕農上繳朝廷的還少。幾乎相當於自己的地。如此誘惑下,各大匪寨裏,小嘍啰一個個的跑路,悄悄的下山,裝作流民,被統計進了村寨,重新擁有了戶籍與土地。梁州的匪患在戰兵與分田的雙重打擊下,很快銷聲匿跡。梁州這塊地,至此時,方算吞下了。

巴州,君山島上,竇家的各個院落,都在糊新的紗窗。竇家用的紗輕薄透亮,就不似苧麻的結實。家中老鼠多,養了幾只貓兒,不定哪天一爪子,紗窗就壞了。再有雨打一打,日曬一曬,總歸三兩個月就要換上一回。練竹看著人換紗窗,順手從箱子裏翻出幾匹蜀地的單絲羅放在一旁,又點了二百銀子,叫送去去打全套的金項圈金手鐲回來。這些都是給甘臨預備的。

管平波提出的兼祧之法,於練竹而言無異於再造之恩。想著竇向東回來之前,她母親看她的眼色,生生打了個寒顫。她一生無兒無女,竇懷望原先就同她不親,如今更是從“兒子”變成了隔房的“侄子”,更不相幹。雖竇宏朗待她如舊,她總得為將來打算。管平波不難相處,因她的一句話,練竹都不消搬出正屋,只把東間翻新過一回,待到將來管平波回家時來住。可當家的換了人,該做的表態須得做。練竹就把主意打到了甘臨身上,按著季節,月月有新東西送往石竹。甘臨還小,不過做給管平波看罷了。

丫頭們來回穿梭,誰都不敢怠慢送去石竹的東西。貝殼即將臨盆,左右都不得勁,問練竹討了個差事,往肖金桃處領那西洋來的花露水。當家太太換了人,卻因管平波常年在外,底下的人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同。二房的內務還在練竹手中——便是想交,管平波也未必稀罕的接。一路上與相熟的人打著招呼,一徑走到了肖金桃的正院。

明晃晃的日頭掛在頭頂,照的人眼暈。正院的大小丫頭仆婦,都在廊下打盹。貝殼走到院內,一個仆婦做了個噓聲的手勢,三兩步到跟前,低聲道:“老太太睡了,姑娘晚些再來吧。”

貝殼奇道:“老太太從來不睡午覺,今日怎地睡著?可是身上不爽快?”

仆婦笑道:“並沒什麽不爽快,昨夜睡的不香,略歪一會子。”

貝殼無法,只得退出門外。沒走兩步,就叫曬的頭暈。怕中暑,忙走到樹下避一避。卻是臨產的孕婦多被胎兒壓著膀胱,一時有些尿急。看看左右,正院離的最近,又往回折,欲借個廁所方便。才到門口,就聽裏頭細細碎碎的說話,似提到了她的名字,不由站住,側著耳朵聽。

說話的人聲音壓的很低,貝殼聽不真切,又往前走了幾步,就聽那人道:“算算日子,就這個月了吧?”

另一人道:“夏天生好,雖坐月子熱,孩子容易養活。貝殼是個有福的,二房盼兒子,眼都盼綠了。現又挑了兩房,缺兒子缺的發慌哩。你說貝殼這一胎,是算咱們家的,還是算那一家子的。”

“當然算咱麽家的了。”那人的聲音帶了些驚奇,音量稍稍提高了些,“你不知道?老太爺說了,她生的若是兒子,當下就要抱去飛水,給二太太養哩!”

聽得此話,好似憑空一個焦雷,把貝殼的腦子都炸裂了!她雙手扶住墻,呼吸急促,卻覺著喘不過氣來。沿著墻滑下,手扶在了肚子上,眼淚噴薄而出。為什麽?為什麽?胡三娘生了竇懷望,不也沒抱給練竹麽?為什麽她的就要送去飛水?幾百裏水路,在飛水養上幾年,還能記得她個親娘麽?

想到此處,頭暈目眩的貝殼一個激靈。她不能認命!孩子是她懷的,是她生的,憑什麽給人?你管老虎有本事,就自己生去!艱難的從地上爬起,攥緊了衣裙,踉蹌著往院中尋竇宏朗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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